34歲女人的家

我很醜,今年34歲,沒有男人。

有時人家隨口問,你家在哪?我會忍不住糾正,那是房子,不是家。國語辭典裡說了「家是眷屬共同生活的場所」。

那房子裡有兩處特別熱鬧,一是馬桶旁掛的動畫電影彩色月曆,某月是《超人特攻隊》、某月是《海底總動員》,另附多枚紅貼紙,如大便順利,就在當日貼上一枚,象徵「今日大喜」以玆紀念;如同日貼了多枚,就得來上兩顆正露丸。另一處則為電視機,乃虛張聲勢之用,有時設定音量虛弱,猶如小情侶在偷看A片情境,引人遐思;有時將其設定特大,猶如家中有男女老幼一大家子,老者耳背,不得已遷就,聊表其孝心;一來可制止宵小,避免知悉此乃單身女子公寓之情報,藉機趁虛而入,二來可填補空盪盪的四周。但看來是多慮了,鄰居誰也不認識誰,甚至出入時間不同,自己甚至一度懷疑週遭全是空屋,是呀,乾脆將電視偽裝成靜音,宵小反而徹底死了這條心。

除了這兩處外,屋裡冰箱、印表機、熱水器,全像不愛做功課孩子,喚了幾次才會象徵性地動一下。有時,我也證明自己不需靠電視來填補寂寞,會與腳趾頭產生對話──我一天幹過哪些事,手指還會不知道嗎?但腳趾躲在鞋子裡,山中無甲子、寒盡不知年,偶爾要update一下訊息,以免與社會脫節。

房東任職公家機關,平時不現身,到了繳租日就會神秘造訪,我囁嚅地說,租屋可申報扣除額,請示收據以玆憑證,他說,「如要申報,那我要多繳的稅就加到房租頭上。」惡狠狠瞪我一眼後離開。說來奇怪,這房東與上個房東相貌神似,上個房東與上上個房東長相也相去不遠。房東每月都來聲明一次,這是我房子,你只是暫居的靈魂,和上一個與下一個沒兩樣。我知道,我也從沒當是家,只是單身女子在都市打拼的棲身之處。

直到有一天,棄養的貓兒進入了我世界,一切都改變了。

領回牠的那天,我從牠圓碌碌的眼球中看見了我,看見了我的眼球中有牠,牠那孤寂又倔強的靈魂,在這紅塵俗世裡打滾,於是我們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。有了眷屬,房子不再是房子,是家,回家成了每天工作時,隱藏心中一種蠶食的期待。

什麼?問我家在哪,要送我回家?這是在試探我,家裡願不願多一個男主人嗎?我答應你,會認真地想一想。

留言

熱門文章